054.探清水河四

孟玄武横竖也没想到，张云雷这位角儿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北平警局的局长。

虽然他不熟悉官路，可架不住身旁有个周九良，警局的事情除了他没人更清楚，早就听说北平大半的权利都在警署手里头捏着，连市长都要看警署的几分面子，至于警局的局长于思明，据说还是警署署长的干儿子，这一个排列下来，张云雷的背景怕是整个北平有头有脸的人都不敢惹，难怪当初的夏艳雪立马认输，感情早就知道他这层关系了。

本以为自己跟他当个朋友没什么压力，现在看来，人家横竖都是自己高攀不起的角儿，孟玄武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更是完全僵了，当真是如石头雕的一般纹丝不动。

张云雷知道他无意高攀贵人，介绍完就让他上车坐着，又跟于思明埋怨两句才赶紧上来，特意坐在他身边，瞧着车子开了，缓缓往城西驶去，这才看向孟玄武，有些心虚，“你干嘛不说话啊？”

“……说什么？”

孟玄武目不斜视，定定看着前方，自然也不是为了看风景，语气都比平日淡了几分，带着一股寒气，“我不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我是说……”这态度显然有点生气，张云雷不由得搓了搓手，不知该怎么解释，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当真是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唱戏又不是顶着他们的头衔，要我真想攀龙附凤，早就离开广德楼了，最差给他们唱堂会赚的不比外头多吗？”

他说的是实话，孟玄武也知道，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当初夏艳雪的话似乎还停留在耳边，本以为跟张云雷算是交了心，旁敲侧击都没打听出来的事情，如今顷刻间打了脸，归根究底，自己不过就是他一个保镖，还自以为是做什么知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想到这里，本来想通的事情瞬时间又拧巴了起来，孟玄武藏不住心事，也懒得遮掩，“这本就是你的私事，我不过是个跑江湖的，不该打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云雷一听就急了，说来说去，这不还误会着呢么，赶紧拉住他手，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说话都烫嘴，“我那意思是……是不拿这个当回事，不是不拿你当回事，你明白不，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急的话都说不利索，孟玄武到底心软了，微微叹口气，扭头看他，“你慢慢说，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那我不是……怕你以为我拿你当外人吗？”

一时情急，张云雷顺口就说漏了嘴，顿时愣了一下，喃喃补救，“我……我拿你当兄弟……”

孟玄武的心随着他的话七上八下，刚有些雀跃又瞬间跌回地面，眉头皱了皱，抿唇道，“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舒服。”

他跟孟鹤堂从没有秘密，哪怕如今师哥对周九良更加亲昵，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弟更加亲昵。

可换做是张云雷，孟玄武就没了这分笃定，相识一年，他们感情或许胜过普通朋友，可论到毫不遮掩，却无法做到。

或许不经意间，是自己逾越，竟将对孟鹤堂的那份照顾放在了张云雷的身上，弥补了心中缺失的那一分习惯。

不过张云雷并没有看出他的想法，只是听到他说不舒服，心里莫名有些高兴，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小声道，“我知道你不高兴，这不是特意解释给你听吗，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反而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有靠山，觉得我被于大哥养着，不愿意跟我深交，其实不是这样的，当初我跟姐姐来北平，意外认识了于大哥，后来他还把我介绍给他干爹，是他们不嫌我出身低微，愿意拿我当家人看待，可就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沾他们的光，我出名也得靠我自己的真本事，这才是真角儿呢。”

他说的诚恳，孟玄武知道他爱舞台胜过其他，哪怕病了累了，只要下头有一位观众，他都要上台做到最好，自然接受了他的说法，露出些许笑意，“我明白，只是有些惊讶，毕竟……我当初跟你提过这事，你都没说过有这样的靠山。”

“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这事儿？”

张云雷见他态度缓和，顿时放心了，只是有点发愣，想了半天也没觉得他什么时候问过自己这方面的事情，“哪问过？”

“……算了，我没仔细问，你没放在心上也正常，”看他那傻呆呆的模样，孟玄武就知道自己这是真误会他了，不是他不说，而是自己没问好，怪不得他瞒着，“是我自己小题大做。”

“哦，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于大哥对我挺好的，就像你跟孟小哥一样，我听说他家里也丢过孩子，弟弟走失到现在都没找到，当初他见着我的时候就说我眼睛里的光像他弟弟，把我当亲弟弟那么看待的，真希望他能找到亲生弟弟，”张云雷没有兄弟姐妹，遇到于思明才知道有兄长的感觉，因此格外重视这段情分，“看到你跟孟小哥关系那么好，我就想到于大哥了。”

“兄弟情分，大约是上辈子就注定的事情，”提到这些，孟玄武能够理解张云雷的意思，不禁有些愧疚，“或许是我师兄跟周大哥关系好，我照顾他习惯了，若不是有你，恐怕我也会觉得失落，你……你不会觉得我拿你当我师兄的替身吧？”

“你喜欢你师兄啊？”

张云雷顿时瞪大眼睛，见他摇头才放心，想了想道，“你那意思，是照顾孟小哥习惯了，所以也乐意照顾我是吗？这也挺好的啊，我又不吃亏，再说，你比我姐找来伺候我的小厮还上心呢，我喜欢你照顾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又不是谈恋爱，兄弟情没什么好在意的，若他喜欢孟鹤堂，那自己才叫吃亏呢！

“我不喜欢我师哥，我拿他当亲哥哥看呢，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会想到这些，孟玄武也是无言以对，到底什么人会觉得自己非得喜欢个男的啊，没辙的道，“有人伺候你，你自然喜欢，恨不得我变成你的小厮才是吧？”

“让你伺候角儿，你就该偷着乐呢，北平想伺候我的多了去了！”

不是他吹牛皮，光凭着干哥哥的身份，他张老板要找人伺候还不是倒贴钱都要搭这条线的？孟玄武凭什么不乐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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