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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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陈颂禾是被外头的鸟叫声吵醒的，她甫一睁眼便觉不妙，外头亮堂堂的一片日光，怎么瞧都像是日上三竿了。

“流觞，流觞！”

她慌慌张张叫嚷两声，流觞才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

流觞将手巾浸在温水中，慢悠悠道：“小姐昨晚喝的烂醉，奴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您拖回房间，叫是叫了的，可怎么也叫不醒，便任由您睡了。”

陈颂禾歪着脑袋费力回忆，可只有一片空白，她加快了速度穿衣，连早膳都没有吃便出门去了。

慕良在宫内太医院任职，眼下还没到下职的时辰，还来得及。

财福稳稳当当地将马车停在午门，陈颂禾却被门将告知慕院使正在林太妃殿里。

林太妃，就是原先三公主的生母林贵妃。自从那日宫变后，便变得愈发少出宫门，连着几月都见不着一面也是正常。

人是要见光，要见人的，这般的沉闷阴僻，到底是给人闷出了病来。

听闻慕院使这些日子都要住在宫中照料太妃，陈颂禾忧心起来。

她与陈筹不同，只是先帝临时赋的将命，虽得了五品官职，可朔国国令，下的是四品及以上的文武官，所以每日的早朝自然也是轮不上她的。

既如此，除非女帝召见，平日里是没有资格入宫的。她本想在宫外侯着老院使下值，可如今这般，便真是没有办法了。

陈颂禾在朱色厚重的大门外呆立了片刻，直到一颗硕大的雨珠砸在她的额上，她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陈小将军？”

一辆马车从门内驾出，经过陈颂禾身边时，车内传出一声柔柔的惊唤。

陈颂禾侧目而望，却见一个面色素净的少女自车内探出半个脑袋来，她相貌娇俏清美，神情安宁，唇色有些苍白，乌黑柔顺的发髻光秃秃的，只插着一只银制的蝴蝶步摇，随着风荡漾出一声清脆的妙音。

只瞧了一眼，陈颂禾忙垂首应道：“四殿下。”

华珉道：“将军不必多礼。”她扬扬细长的脖颈偏头瞅了眼午门前的金吾卫，有些歉疚：“近日宫中事多，朝政也不大稳当，长姐……女帝陛下她继位不久，有些晕头转向了。”

她放轻了声音：“将军是想入宫？”

华珉是朔帝的第四女，华黎的四皇姐，乃一贵人所出，可生母位份不高，自小便养在了林贵妃的名下，身份虽比不上华鸢和华郁，却也是无上的尊贵。陈颂禾对她了解甚少，只知道这个四姐姐笃信神佛，性情温厚良善。瞧她满面素净、低调示人的样子，莫不是要去某个寺庙祈福？

陈颂禾顿了一顿，远远望了财福一眼，不答反问：“殿下要去何处？可带了护卫？您金枝玉叶，莫要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那边财福收到陈颂禾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上了马车，也没告个退，径自就赶着马车回府了。

雨渐大，华珉蹙眉瞧着这急雨，也没再过问陈颂禾要进宫的事儿，随口道：“本公主要去香象寺替陛下祈福，将军也快些回府吧，淋了雨着凉了就不好了。”

说罢，她放下遮帘就要启程，陈颂禾却顺势接过话头：“公主所言极是。”她抬起手来掩唇轻咳几声：“殿下，臣女家的车马似乎先行回了府，这雨下的突然，一时之间竟也回不去……倒不如让臣女陪着殿下，做个临时护卫，也好顺便避个雨？”

她说得诚恳，一双眸子沾了春水，闪着微光，显得愈发地耀眼。陈颂禾今日着的是常服，一件山青色的长裙，发丝披散，此刻也是湿透了，紧紧贴在面颊两侧，竟衬得她有些楚楚可怜。

华珉此去是私访，本不欲引人注目，便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可对上陈颂禾湿漉漉的眼，没由来的地心软下来，这拒绝之言更是说不出口。

“既然如此，你便上来吧。”

“多谢殿下！”

陈颂禾淋了半身雨，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这几日连着轴转，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整理线索，练武也懈怠了不少。趁着荼磨下个月毒发之前，她得抓紧时间变强，更要抓紧时间找到那个人。

马车载着一行人晃悠悠地向香象寺驶去，陈颂禾上车好一会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她余光扫着手持串珠闭眼假寐的华珉，又看了看正坐对面两名沉默寡言的婢女，识趣地闭上了嘴。

雨后，山雾四起。下了车，水气沿着潮湿的地面慢慢攀上手脸，陈颂禾刚淋了雨，此刻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了抱小臂，几步跟上华珉。眼下只能抱紧这位金菩萨了，也不知能不能合了这位四殿下的心意，好让她带自己进宫。

香象寺不愧是朔国第一寺，一进寺庙正门，一股纯然之气便扑面而来，带着烧香的气味，悠远静谧，禅意浸身，意外地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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