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地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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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而虚幻的梦境在地下人看来是珍贵且奢侈的东西，但这种东西体验过一次就足够了，却不能沉溺。所以荣介之前懊恼应该留下几片药下一回有机会再用，其实是没必要的，因为蛮哥不会再吃。

那样彻底放下一切的沉睡固然让人贪恋，然而对于他们的生存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有着潜在的危害。失去警觉的地下人活不久。

也许对于地下人来说，悠长的生命让他们失去了死亡的勇气，却又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和希望。然而，活着本身便是意义和希望。

蛮哥伸了个懒腰，侧耳倾听了一下没有异常，往后一靠，正想继续睡，鼻中突然闻到一股很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生起想要进食的冲动，如果用地球人的词形容，那就是香。但在大部分地下人的印象中，这个字是十分陌生的。不是不存在，只是几乎没有用上的时候。因为环境的原因，他们能获得的食物非常的粗砺难咽，味道地球人绝对不会想去尝试，或许也有可以勉强称得上是香的食物，但那就不是普通地下人能够接触到的了。

事实上，在昨晚搜找到地穴最深处时，蛮哥闻到囤放在里面的水果蔬菜以及肉类的味道时，已经惊讶过了，现在闻到这味儿，倒也没太惊奇，只是感慨原来气味可以这样多姿多彩，让人沉迷。对于荣介的来历于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难道是祖地的贵族？又或者挖到了一个神留下的秘藏？他猜测着，站起身，循着味道在车里找到了荣介放在那里的方便面饼，以及剩下的半包饼干。

拿起这两样东西，他并没有马上试吃，而是仔细研究了一下形状和包装，然后在车内寻找起来，很快便翻出一堆相似但包装完好的物体。拿起一盒方便面，他比对了图片上卷曲的面条与面饼实物之间的差别，然后翻来覆去地研究碗盒，捏了捏，感觉面盒并不坚硬，于是两手抓住，猛地一撕！

哗啦啦——方便面盒一分为二，调料包，面饼，叉子全都洒落了出来。蛮哥惊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去接，没接住，全都落在了车座上，一些碎面还掉到了椅座下面。

拿起掉落的面饼，与之前那个对比了一下，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那一堆原本看来陌生而又奇怪的东西在他眼中一下子变成了宝贝。

小心翼翼地将面饼送到鼻下闻了闻，张嘴试探地咬了一口，然后他愣住了。

油香，麦香，以及酥脆的感觉充斥于口腔，让五觉本来就比普通地球人灵敏百倍的他仿佛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来不知道，食物可以这么香。在他的想像当中，祖神吃的东西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珍惜无比地将嘴里的脆面咀嚼许久，才缓缓咽下，看着手里剩下的面饼，他突然有些不舍得再吃，于是将其与之前那块放到一起，只捡掉落在地的碎面，扔进嘴里，连车座缝隙里的都没放过。至于那半包饼干，他只拿出来闻了一下，同样没舍得吃。

弄完这些，他下了车，看向荣介所在的地方。

他知道，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荣介应该到这边来过，并且还吃了东西喝了水。虽然他早已将这些东西视为己有，但并不是很愤怒。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对方完全有机会杀死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完全弄不懂对方的思维方式，既舍水救了他，还在他抢夺了所有东西之后，放过了杀他拿回物资的机会。这在他眼中看来是愚不可及的，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的防备下意识的消去了不少。

荣介如果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让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会为此感到高兴。但现在他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昏睡中的他再次听到了那种让他心底发颤的惨叫声，然后发现自己走在了一条漆黑无比的通道里。他不停地走啊走啊，耳中惨叫声越来越响，但却始终看不到光亮。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也许有一百年，一千年……最开始时还能时不时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思考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未来要怎么办，到后来渐渐地就忘了这些，只记得自己叫荣介，再后来，时不时要回想一下，才能想起自己是谁。

耳朵被悲伤的哀哭声灌满，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累，双腿依旧无意识机械地迈动着，心中却充满了厌倦和疲惫。

他不想走了，他想就这样躺下来，再也不起来。然而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着他，不能停，停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要回哪里，他想不起来，可是却觉得这很重要，于是只能不停地搬动着自己的脚，最后渐渐地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走……

蛮哥蹲在荣介面前，看到荣介汗出如浆，不仅浸湿了头发，还打湿了衬衣，全身却蜷缩成一团，畏寒一样瑟瑟发着抖。他觉得很奇怪，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生出这么多水来。

早上荣介昏迷倒地，他在查看时就发现对方呼吸时有水分散发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果断将人带回来的原因。后来扛着人一路回来，更是近距离地感受到，此人身体里随时都有水分在蒸发，虽然微不可察，但终究是水啊，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靠荣介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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