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雏鸟离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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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利娜公主解放伦敦妓院事件”第二天就成了整个欧洲被议论最多的话题。舆论分成两派，老百姓对这样见义勇为的骑士精神拍手叫好，尤其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公主，这故事简直比亚瑟王拔石中剑还振奋人心，王室的支持率一夜之间达到了先女王去世后再没出现过的高度；而另一方面，政府内部对一个顺位第二的王位继承人出如此出挑破格的行为充满意见，仅仅十个小时内，爱德华的办公室就收了一百多封投诉和奏折。

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安娜被愤怒的国王叫到书房，便看到她父亲的左右分别坐了自己的母亲和老师，哥哥阿尔伯特也站在不远处的凸肚窗旁。

“安娜，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爱德华看着自己睡眼惺忪的女儿，刚被妻子和臣子捋顺下去的一口气立刻又冲到了嗓子眼。

安娜光着脚，穿着及地睡袍，一口卷发乱糟糟披在肩膀上，揉着眼睛看着屋子里的人，“您说什么，爸爸，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愤怒的国王听闻此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做了多少件好事！亏你哥哥还护着你说这只是个意外！”

安娜立刻看向凸肚窗的方向，冲着她哥哥甜甜一笑，“艾伯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啦！”

“安德利娜！”

尚在气头上的国王重重地拍着桌面，“回答我的问题！”

安娜被这举动吓了个不轻。记忆中从小到大父亲也很少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在整个家庭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为最小的女孩，她总是被父兄宠爱的无以复加，这其中尤其是爱德华，对自己这个聪明漂亮有讨人喜欢的小女儿几乎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

所以安娜从来没见过父亲冲自己发火的样子，如果眼前这也算是的话。

她这才警惕地瞄了眼坐在一旁的母亲和更远一点的老师。母亲是一脸担忧的神色，而她那位冰块脸的老师，则维持了自己一贯的本色，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像个雕塑。

“爸爸……”安娜的声音软了下来，她知道国王陛下在等着一个态度诚恳的道歉，但是，她到底错在哪？

“是的，亲爱的。”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陛下。”

安娜走到父亲面前，屈着膝扯了扯裙摆，“请您告诉我，你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在一个从小学习的都是如何玩弄权术的中年男人眼中，这种行为无异于一种不动声色的挑衅，即便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儿，爱德华国王那浮夸的本性也依然很难根除。

他耐着性子，压抑着指责的冲动，无奈地冲着安娜冷笑一下，“你昨天去了什么地方，需要我让东伦敦的巡城警侍卫来当面对质吗？”

“噢，”安娜这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您是在为这码事生气。”

“你最好有完整的解释。”

“您要怎样的解释？”

安娜却显得很困惑，“我只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像我每天在做的那样，像您和福尔摩斯先生教给我的那样，为什么我要为一件对的事多加解释？”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你触犯了规则，你是一个公主，你不该到那种地方去，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和教养！”

安娜有些难以置信，“礼节和教养？我没有听岔吧，爸爸？我为了将一个杀人犯绳之于法而追到那里，放了一群无辜被买卖的女孩自由，而您居然在指责我的礼节和教养？”

国王被气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声音沉了下去，“你是个公主，安娜！无论你做什么事，你都应该首先想到你的身份，其次才是你的本能和冲动，这是你生来肩负的责任！”

“不，”安娜皱着眉，她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艾伯和福尔摩斯居然此刻都不开口说话，“不是这样！我应该尽一个公主的责任是为了要保护英格兰，为了让人民能够得到公正、理性和善意的对待。而不是对平凡的苦难熟视无睹，对腐烂的罪恶习以为常！”

“你……”

“我为此道歉，国王陛下。”

迈克罗夫特终于忍不住似的站起身来，冲爱德华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我恐怕公主的这种行为是受了舍弟的影响，无论怎样，这都是我教育的失败，请您原谅，我一定将此事的后果处理妥当，”他的眼神瞥向理直气壮还等着反击的安娜，“然后好好反思自己那些‘错误’的传道授业。”

“你看到了？”

国王冲安娜问道，“这就是冲动带来的后果，你失当而具有破坏性的后果需要成年人来替你收拾烂摊子，取缔和整治一个社会现象需要经过层层的提案和变革，不是你策马扬鞭解开一条锁链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知道，你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比我有更丰富的经验。但是爸爸，您应该很清楚，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帝国遗留给伦敦太多问题，混乱的贫民窟，肮脏的下水道和码头，到处都是传染病菌和非法交易的妓院赌场……我只是给正义扯开了一条缝隙，”她哑着声音辩驳道，“我只是想让阳光透进来，我认为夏洛克是对的，他在做的事充满意义，为什么你们不能理解我们？”

说到这里，她已经完全转过身来，面朝着她的老师。

“公主殿下……”迈克罗夫特将抄在西裤口袋中的右手伸出来，试图向她解释些什么。

“不用解释了！”

爱德华打断了迈克罗夫特，“我一直担心这些年来只关注了你哥哥在政治问题上的成长，而忽略了对你的教育，看来我的担忧一点没错。”

国王恢复了镇定，他坐回自己的圈椅中，将手中的文件郑重地合上，“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和你的母亲还有老师商量过，你需要吃点苦头，安娜。我要把你送走。”

“送走？”

安娜愣在了原地，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送到哪去？”

“巴黎，或者纽约。有可能是纽约。我还没有决定。”

国王签署着剩余的文件，不再去看女儿的眼睛。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