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言灵

海月问：“要去哪里？”

他的眼神还有些呆呆的，看起来像个孩子。

路明非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明白李海月的内心。人们显露在外表的，不一定是他真正的模样。

他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黑发细腻的触感竟然有些羡慕。

路明非说：“嗯……我暂且也不知道。”

他的手机打开又合上，但再怎么努力里面也不会多出一条对策来。

他三十来岁，却觉得和当年的自己没什么区别。曾几何时，他也呆在报纸摊前，被未知所包裹。

海月接受了来自这个陌生男人的抚摸，没过几分钟，他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去了。

路明非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可十来分钟过去了，李海月还是没有回来。于是他直起上半身，往窗子里看过去，厨房里头有两个相依的人影。

原来海月在等云蝶给他做年糕。

又过了几分钟，路明非和海月两个人齐刷刷地坐在院子的梨树下面，嚼着新鲜出炉的糖炒年糕。有些黏牙，甜度则是刚刚好。

路明非把碗里的红糖都搅到了筷子上，直到现在，校董会还没有为这件事情而发声。

路校长自主张，“你想去上学吗？”

海月依旧怔怔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路明非循循善诱，但他总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打人主意的坏蛋、骗子。这大概是面相的问题，哪怕他心里都是叔叔为了你好的老好人模样，可实际操起来总有点像诈骗犯。

路明非的小狗眼睛耷拉下来，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三十来岁的人。

路明非说：“青少年怎么能不学习呢？！”

他义正言辞，搞得好像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子实际上都有八十多岁了。

你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睛，你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他。

那是一双婴儿般的棕黑色眼睛，在没有光的地方，它就是黑色的。

海月的心里有一种被压迫的威力，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感到恐慌。他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于血脉深处的悸动。

他小心地靠近路明非，把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这表示他已经臣服。

……

海月赶上了九月的开学，他的监护人给他办好了证件。

家住在北京百菊胡同的李海月，出生于1997年的冬天。

证件上是如此写明的。

另附一张他素面朝天的照片。

“云蝶。”

海月挽着云蝶的手，老太太把伞放进他的包里。他看着对方起皱的皮肤动着，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对方的双手。

云蝶理了理海月耳朵边上凌乱的头发，“要记得，别相信其他人。”

她的目光近似钢铁一般，声音也放得很小很小。

“你说过的，人类是最会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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